2015年4月5日 星期日

紐約客: 下定決心去吃一碗雲吞麵II 紐約地鐵

既然我下定決心吃一碗雲吞麵, 當然不會先吃早餐, 壞了胃口,於是我忍著肚餓踏上征途,搭地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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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地鐵, 或許你腦海立刻出現亞洲的,香港的MTR, 台北的捷運、又或者是海的Metro,  都是大同小異, 但紐約的Subway 分別太大, 基本上已是不同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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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地鐵歷史悠久, 已經超過一百年, 衛生情況和落後程度也跟一百年前差不多, 整個車站基本上可以當作一個大公厠, 空氣中瀰漫著一陣陣餲(音壓) 味 , 即是濃烈的尿味, 再夾雜著其他各類不知名的惡臭,  加上站內不設冷氣, 可以想像夏天整個月台就像一個焗爐, 把臭味焗在高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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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軌基本上是垃圾崗, 而且長期有老鼠盤據, 還好垃圾把老鼠吸引在路軌之中,甚少走上月台,在紐約這麼久, 只有五六次親歷過老鼠走上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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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件的問題還不算最壞, 乘客才是千奇百怪, 有行丐的, 有販賣零食的, 有載歌載舞的, 有人自言自語, 訴說自己的寃情,有人大聲演講, 臭罵車箱中的陌生人, 整個車箱有點像小型的精神病院,也有點像星球大戰的酒吧, 充滿外星人, 想像繁忙時間與各類奇人異士擠在窄小的空間, 充份體驗紐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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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乘搭紐約地鐵有許多守則, 第一, 對奇人要盡量避免眼神接觸, 要忍住好奇心, 不要撩鬼攞命, 低頭看電話是最佳的逃避現實的方法。第二千萬不要站在月台中的機電室附近等車, 因為你不會知道會有什麼生物隨時從門內走出來。第三是千萬不要用升降機,因為臭味困在細小的空間中會變得濃烈, 化成純阿摩尼亞味, 而且歷久不衰。總括來說要把地鐵當作公廁一樣看待, 盡量減少逗留時間,盡量避免觸摸任何東西, 那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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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記著這幾條守則,我昂然走到月台, , 雖然是星期六但也有點擠迫。列車來到, 剛好一輛空的車箱卻停正在我面前, 似乎今天是我的好日,可是我卻忘了坐地鐵的守則第五條: 在繁忙時間, 車箱還空置著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正如在單身交友派對裡遇到一個中年男子,事業有成, 又有錢又英俊, 但仍是獨身, 肯定是有其特別的理由, 因此渴望尋找伴侶的人遇見此種男子請不要太衝動。, 簡稱一句 too good to be tr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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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時正正就是太衝動, 幕門打開我一頭衝進去, 一陣臭味擁出來,我只見整個車箱只有一名流浪漢, 臭味的原因無謂再深究, 大概有人真的把車箱當公厠。我馬上機警地衝出車門, 慶幸另一輛車箱的門還沒有關上, 我跑進這車箱, 臭味從後緊緊追上來, 直到車門關上一刻, 我才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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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離魔爪,但這時心情卻突然變得異常煩噪, 對擠迫的車箱內每一個乘客也感到非常討厭, 對剛才的流浪漢更是心生怨毒, 甚至對整個世界也變得憤恨。

這時身體那聲音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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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血糖太低, 難免變得憤世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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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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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吃點東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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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吃什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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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 幻想自己身處一個最豪華的自助餐中, 任由想像帶領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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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冥想, 我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走到一張桌子前, 上面放滿一碗碗熱燙燙的雲吞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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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志更堅定, 決定在下一個站轉車, 轉一架更快到唐人街的地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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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車, 不忘停留在那輛臭味空車外觀察一會,看見無數乘客像剛才的我一樣, 擁進那空車箱中。 每個乘客都同樣經歷,開始的喜悅, 然後是厭惡、跟著是機警地逃離臭味, 最終慶幸能登上旁邊的車箱…。短短的數秒間, 乘客就像一群試鏡的演員, 把同一系列的表情依次序在月台上演繹出來。 演出雖然有點不同步, 但各人最終也能殊途同歸登上旁邊的車箱, 我看後對人生略有所悟, 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繼續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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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客: 下定決心去吃一碗雲吞麵 I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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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醒來, 下定決心要吃一碗雲吞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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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特別喜歡雲吞, 也不偏愛麵, 但無論如何, 今天就是要吃一碗雲吞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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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紐約到處也可以吃到雲吞麵, 但在一般的唐餐館已經變得相當美式, 餐牌上的不是芥蘭雞, 就是雜碎、左宗雞、木須雞或者是炸香蕉等美式中菜, 吃完還會送上一個 Fortune cookie。芥蘭其實是西蘭花;Fortune cookie源自日本;雜碎全名是李鴻章雜碎, 左宗雞則是左宗棠雞的簡稱,先不要問為何偏偏沒有中國菜以曾國藩命名,又或者為何左宗棠的簡稱是左宗。據說左宗雞是一個台灣人為蔣經國發明, 論理應該以蔣總統為命名, 大概來自湖南的厨子不好意思直接對總統說這叫蔣經雞,於是這就隨便找個有名的湖南同鄉托名,反正不能叫毛澤雞, 於是就叫了左宗雞。據說基辛格也很喜歡吃, 因此在美國大為流行, 紀錄片也拍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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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在北美那麼久, 只有嚐過一兩次這味所謂的General Chicken, 其實是糖醋雞, 沒有任何特別, 正正是Taste like chicken, 反而KFC 的上校雞(Colonel Chicken)吃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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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雲吞麵,在一般的唐餐館叫一碗所謂的Wonton noodle soup, 基本上跟真正的雲吞麵沒有太大關係,像西藏的 lama 跟南美的 lama, 相同之處只有名字。據說正宗的雲吞麵麵要放在雲吞的上面, 以免被湯浸得太淋(軟), 但在紐約當然沒有這樣講究, 紐約一般的雲吞通常是太大粒, 皮是太厚, 卻偏偏又太軟, 機乎是爛溶溶, 勉強能包住饀料,雲吞的饀通常是只有豬肉沒有蝦, 就算有蝦也是急凍,極不新鮮, 有時甚至還有腥味;麵的唯一好處是永遠不會有鹼水味, 因為根本不是鹼水麵, 更不要說是竹昇麵;不但味道全無, 而且質地又太淋太軟。至於湯底, 原本應該有的什麼大地魚、豬骨等味道也欠奉, 只有味精。總之由雲吞皮到饀、麵、湯,沒有一樣是正宗的, 唯一能保持原味的配料只有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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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接近正宗的雲吞麵紐約還是有的, 但一定要跑到唐人街, 唐人街的餐館名字千篇一律, 都是什麼大旺、永旺、恆旺、勝旺、富旺,彷彿丁蟹為兒子改名字。 雲吞麵較為正宗的應該要到奇旺, 或者是較遠的超旺記。 千里迢迢為了一碗雲吞麵坐一小時地鐵走到唐人街, 不但需要下定決心, 簡直是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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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事,就是我有一個頗為特別的飲食習慣, 除了星期六, 平常日子不吃澱粉質, 不吃糖。為什麼吃雲吞麵份外要有決心呢? 那就請耐心聽我先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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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這 Diet 之後,我對食物的價值觀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常人喜歡的食物, 什麼龍蝦、山珍海錯、鮑魚, 甚至是魚子醬、白松露菌, 對我來說又不是不外如是的蛋白質。我朝思暮想只想吃 carbs, 內心深處最渴求的反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雞尾包或是一碗白粥,反樸歸真得像自宮後的東方不敗, 對權力、武功都全看化, 只愛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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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美滿的人生不外乎一杯開水加上一塊面包, 人變得異常的存在主義, 什麼都看透了。例如有没有發覺這個世界有許多店鋪,是跟你毫無關係的, 好像眼鏡店對於没有近視的人,又或者女装内衣店對於大部份男人。有了這diet 後,彷彿是有了自由行後的香港, 街上大部份的商店就對我來說都是irrelevant, 從麵包店到意大利餐廳,甜品屋到薄餅店,基本上跟空舖無異。一條充滿空舖的街道,又怎樣不會令我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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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破了紅塵外, 身體還發展出一種特殊的能力, 對生理的需要變宿異常敏感,基本上我會聽到有一把聲音, 不斷告訴我現在要吃什麼, 這聲音會誘惑地說:“吃些甜品吧” 、“吃些白飯吧” 。我始終堅持這聲音是說英文的, 而且還略帶一點台山口音。吃東西時, 這聲音會突然發出歡呼,身體有一種說不出的受用,像是微醉的舒暢,原來意外吃下一粒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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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唯一一天不用戒口, 論理吃就要吃 Carbs的極品, 譬如是 cheeseburger 或者 risotto, 又例如乾炒牛河淨吃河, 或者咖喱牛腩只吃薯仔,把這珍貴的一天Cheat day浪費在雲吞麵這普通菜式上, 不但是決心, 簡直有點比鬼迷。但今天身體這聲音卻強烈地勸籲我吃雲吞麵, 尤如孕婦心血來潮, 突然要吃某種古怪食物。我沒有理由拒絕這聲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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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下定決心, 立志要吃一碗雲吞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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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7日 星期日

舊陣時: 容易受傷的孩子I 鐵打

原文: http://danielyngblog.com

一個人如果生性頑劣,而且又缺乏基本常識,「乃嘢」應該是必然的,小時候的我還要加上異常衝動和事事搏盡的個性,悲劇命運可以說是早註定了 。最終能養得大、而沒有甩頭甩骨,應該屬於最大神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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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第一次比較嚴重的受傷,是在四年级。當時忽然有人發現學校附近山光道的後山出現了一個空置的遊樂塲,老實說一個長期没人的遊樂場是點恐怖, 聽說鞦韆會自己動起來,空置的氹氹轉間中會有小孩笑聲,以前皇室堡的天臺就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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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學生為了玩當然可以不顧一切,一天照例放了學不回家到公園玩,告訴父母要到同學家温習。說謊的報應來得很快,事發時我正在玩搖搖板,望着對面的四眼同學。

不知什麼原因,大概是鬼整,四眼同學突然飛身跳離操作中的搖搖板,然後向擒鋼架直撲過去,姿勢有點像電影中爆炸場面的主角,我只感覺自己在高速向下跌,那時還没有危機感,雙腳還安然放在搖搖板的腳踏上。直到我聽到巨響,看到搖搖板在顫抖,感覺到撞擊力由搖搖板傳到屁股,經過小腹再到達胸前,接着痛楚也依着相同路徑向上擴散,  我勉强站起來,搖搖板的震動好像仍停留在我的身體,  彷彿是Tom and Jerry 的畫面。


我感到自己不能呼吸,   彷彿被人大力按住胸口,  我如入夢魘,  不管如何努力,氧氣是說什麼也吸不進肺裡, 難道我就是這樣窒息死去。正要開始flashback 短短的一生,大約五秒後,胸口突然一漲,一口氧氣深深地吸了入來,感到無比受用。我拚命地呼吸,四眼同學懷着奇異的眼光: 四周都是乾地,為什麼會像遇溺一般,難道是遊樂場的水鬼上身。 我對他只有還以怨恨眼光,他對水鬼更深信不移,同時佈下了日後我大報復的伏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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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我跟醫學界的朋友談起,西醫的分析是横膈膜受傷引至呼吸困難,中醫界的疹斷是「戥傷個氣門,戳親條中氣。」無論如何, 接下來的日子我不能跑, 也不能跳, 否則腰會劇痛。我不敢告訴父母,恐怕被揭發不回家去玩的醜聞, 甚至牽連以四眼同學為首整個犯罪集團。於是我假裝沒有受傷, 父母只當我轉了死性突然變乖, 走路也斯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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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http://danielyngblog.com




我當時還以為從今以後也不能跑和跳, 今生再與奧運金牌無緣了。誰不知三個星期後, 身體無聲無息地復原了, 我再度「入水能游」, 完全沒有絲毫受傷的痕跡。我不禁讚美造物之偉大,歌頌身體自我復修能力之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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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但没有使我懼怕,反而持著這神奇的自我治癒能力, 感覺自己已經是條打鍊成最精的精鋼, 身體是無堅不摧, 基本上是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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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五年級,擁有跟Wolverine一樣 的鐵打身體,加上原來就有的發明家頭腦和冒險家精神,我就更加無往而不利了。當時我正在思考一個哲學問題: 樓梯的設計是一級級的,但為什麼我要隨俗真的逐級逐級的上落呢?一級一級的上落樓梯大概只有四年級學生才會做。

頑劣小孩的邏輯是:「.上樓梯, 可能受到腳的長度的限制,四級已是極限,再多就開始不雅觀了。下樓梯,就真是天是極限了。」我開始作多方面的實驗性試跳。由兩級開始, 三級, 四級….. 。直到跳到第六級,落地時只覺右膝有針刺的尖銳痛楚,已知「乃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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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跳失敗後,右腳劇痛, 走路也要一拐一拐,由於受傷太明顯没法再瞞騙父母,我唯有如實告訴母親, 只是隱瞞說不知道是怎樣弄傷的,母親湊孩子湊到我已經是第五個,什麼古靈精怪的花招、什麼奇難雜症和無名腫毒也見識過。她垂下頭,眼光從額頭與眼鏡之間的縫隙中射出來, 淡淡地說:「過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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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仔細檢查,彷彿很有經驗的軍醫, 一看就知是逃兵 self-inflicting 的傷口,同情心幾乎是零,冷冷地道: 「我替你搽些藥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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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個多星期後,除了皮膚敏感外, 藥酒是没有任何效果, 我仍然一心期待着身體自我治癒的Kick in 。一天洗澡時, 我嘗試把重心放在受傷的右腳, 意圖用意識開啟復修機制,誰知右腳不受力, 整個人失去平衡,滑倒在地, 姿態有點像足球員飛鏟攔截。母親聽到巨響立刻破門而入。看到我已經不似人形, 於是強行把我拖出浴室,她立刻作出果斷決定: 馬上去看跌打,父親在旁冷靜提醒:「快去! 但請先替他穿衣服。」 

2014年8月25日 星期一

小時候: 返鄉下 II :坐大船

有很多小時候的印象, 現在還頑固地覇佔在腦海中, 比方現在提起遊樂場, 不會立即想到最近去過的迪士尼, 只會想起童年時的荔園和那鎮園之寶大象天奴;例如說到醫院, 腦海中立刻會出現修頓球塲旁邊的貝夫人健康院, 彷彿馬上要聞到那陣濃烈的消毒藥水味;甚至每次看到 APPLE這英文字, 都會浮現小時候生字卡中紅紅的大蘋果, 這個聯想一直要等到 Iphone 的發明才慢慢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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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深刻的, 應該是我的鄉下了, 由於是唯一接觸過的農村, 所以凡是與農村有關的, 都會聯想起小時候的鄉下。尤其是看書時, 看到有關鄉村的故事, 鄉下的境物就自自然然成為布境板, 譬如讀到老舍在重慶大後方的家,腦中就會浮現出鄉下的大屋, 讀到王語嫣藏身磨房的乾草堆,  不禁幻想是大屋中擺放禾乾草的閣樓;閣樓的窗可以望到後山, 楊過與小龍女就從這窗逃出重陽宮, 大屋前的空地, 祥林嫂的兒子阿毛就在這裡被狼叼走;空地旁的水塘, 毛澤東在那裡威脅父親要跳下去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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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的境物就這樣在不斷地反覆回想下, 變得異常清晣。 因此小時候返鄉下對我來說不但是大開眼界, 簡直可以說是世界觀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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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6日 星期三

小時候: 返鄉下:小學生活

小學時代,期考與學期完結之間,通常有兩三個星期的時間,老師忙着改卷,也不教書,我們就每天帶不同的遊戲上學, 課堂變成聯誼時間課室喧鬧得像賭檔。

我們整天就不停的玩遊戲放小息時,我們就移師到操場去玩别的其實整天没有上過課,還小息什麼,當時只想為什麼學校不是一年到晚都是如此;加上暑假即將快要開始,美好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人生大概没有更快樂的可能性了。


我們當時帶的遊戲也是包羅萬有, 相信人人都會記得鬥獸棋,老實說, 要等到我的大學時代, 不知從哪個同學拿來了一副獸棋來懷舊一番,我才真正仔細閱讀遊戲規則, 明白正碓玩法, 知道獸穴和陷阱的關係。小學時代, 通常一方的大象或獅子給吃掉, 就立刻放棄、投降, 很少能直搗對方的獸穴, 完成大業

還有是當年十分流行的海陸空戰棋,但由於遊戲需要一個第三者作裁判, 來判定誰的棋子大, 這位裁判又要熟悉遊戲規則, 又要懂得背誦等軍階 , 所以裁判一職特別難找人充當, 因此往往很難開局。

有同樣問題, 小學生通常不懂下棋, 就算也沒有這樣的耐性, 因此都是用象棋玩其他遊戲, 譬如扭旗桿, 基本上是用象棋玩簡化版的 "鋤大弟," 每人抽十六隻棋子, 輪流出棋鬥大。有時也玩盲棋,但很多同學都是選用當時很流行的兩用棋,棋子一面是中國象棋,另一面是國際象棋,這樣的棋子, 當然不能拿來玩盲棋。

另外還有飛行棋,康樂棋等, 有時甚至帶大富翁上學, 但由於原裝正版太大, 我們帶的都是本地製的冒牌貨, 底板用紙代替, 摺起來, 再加上鈔票、熨斗, 帽子等棋子, 比一盒象棋大不了多少






記得三年級的學期尾,大考完畢,一如以往開始着神仙一般的日子。母親卻覺得這段時間上學也没有多大意思,因此要我向老師請假回鄉探親。我照着母親的吩咐,向正在課室改卷的老師說了,老師放下試卷,斜眼望着我,小學生告假去旅行?


老師也不說什麼,只是提高聲線: "同學們!”  大家馬上放下手中的棋子或紙牌, 向老師這邊望過來, “今天你們回去跟父母說,如果要去旅行,請等到學期完結才去,不要在學期尾才來告假。”


我馬上發了呆,没想到老師會馬上公開我們的私下對話,莫說是小學生,現在的我如果遇到如此情形, 也不知道如何反應,全班同學的目光同時集中在唯一站着的我,老師接着當着全班向我訓話, “伍同學,平日你也不是特別專心, 現在你還要告假........”   我呆望着老師,默默地承受責罵,手緊緊揉着一隻象棋棋子,手指頭都弄得疼痛了,彷彿要炮烙那個“卒” 字在這小小的手指上, 大概是潛意識嘗試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輕被罵的痛苦。


我偶意望向窗戶,看見自己的反影,目無表情的承受責備,眉頭完全放鬆,眼皮微垂,嘴唇卻緊閉着,透露出一點倔強;現在有時責備女兒時, 也會看到類似的表情,心頭的怒氣通常會頓時消去大半。我當時對自己說: 這就是捱罵的痛苦了,一這樣想,痛苦立刻就被具體化,好像從身裡走了出來,馬上減少了許多。

我不敢望窗太久,怕老師怪我受責罵也不尊心,不受教,於是立刻裝出一副既虛心又可憐的表情, 主動與老師四目交投, 老師大概沒想到這平時傻頭傻腦的學生也有狡猾的一面, 罵的語氣也放鬆了一點,  如此一來, 我這一副死不悔改的性格就打鍊出來了。第二天,我學也没有上,因為已經啟程回鄉了。





有些人面對挫折會從經歷中學乖, 有些人會覺將上一次也死不了, 因此更變本加厲, 是西方諺語: 殺不死你的, 會使你更加堅強(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的負面演繹


那次經歷後,完全没有减退返鄉下的熱情。小學四年級, 為了回鄉, 我更加變本加厲。


從家中出發,汽車,輪船, 再汽車, 然後單車一程一程的, 才到達鄉下,渡過了四天, 回程也是一般的轉接,回到家中已是周二下午, 母親拉我到一邊,”明天你跟老師說, 你這兩天生了病,千萬不告訴她你回鄉了。”


大概因為此提議喚醒了我天生犯罪的因子, 我立刻生出莫名的興奮,熱烈地和母親策劃做案大計。


"什麼病?"


"發燒。"


"有没有喉嚨痛?"


"有,傳染性高一點會,老師會關注其他同學的健康,注意力會被分散"


"醫生怎麼說?"


"没看醫生,只待在家 '藕' "


我心想跟老師說時,每一句後還應該添加一點咳嗽,當時還以為能想到這一招, 我真是個天才,長大後才知道這是每個人裝病基本功。

一切準備就緒,第一次正式裝病當然有緊張,也有一些期待。


殊不知老師當晚就打電話來: “伍同學兩天沒上學, 有什麼事?”

父親沒有受到母親的 memo 通知, 不知道缺課已有的官方答案 (party-line),老實地說,"請放心,他剛剛從鄉下回來,明天會上學的。"


我在旁聽見馬上大聲呼叫,但父親彷彿疑犯在法庭上衝口而出,認了罪, 母親從廚房撲出求已太遲了。無辜的父親事先沒有受到母親最溫馨的提示, 事後當然換來猛烈


一切犯罪計畫完全泡湯, 第二天所有老師都知道了我為了回鄉而擴課,都向我投以奇異眼光,數學堂更有測驗,測驗的題目正是這兩天新教的,數學老師走過來對我說: "你曠課返了鄉下,没有上課,你懂得怎樣算嗎?"


我心想, "當然不懂,數學堂從來没有教兩天課,第三天就測驗的習慣,為什麼偏偏在我去旅行的時候發生,是不是存心戲弄我。"


小小的心靈就有倔強的性格,回答老師說,"應該懂的...." 

但看着題目這三個位除以兩個位的題目,732 ÷12 ,  840 ÷ 14 ......心中充滿憤怒,内疚和慌亂,小小的圓臉緊緊皺着眉,滴着汗,漸漸成了一個灰了心的問號,老師看穿了,當場匆匆教了我基本的算法,那次測驗總算没有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