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15日 星期六

小時候:書包竊賊 II 興漢道




一個平凡的星期五下午, 放學照例立刻跑到球塲踢西瓜波,數十個入球之後, 才決定回家, 於是走到看臺取回書包,只見自己的黑色書包竟然變成了藍色,  上面還多了一張 "千平先生" 的臉, 先不去追究哪個中學生還用IQ博士背囊, 還是找回自己的書包再說開始也不緊張, 相信只是自己記錯了位置, 但經過了半個小時的搜索後,才不得不接受現實--- 書包不見了!!!


對一個中學生來說失了書包的嚴重性,大概等如警察失了配槍,又或者是丐幫幫主失去了打狗棒。最後只能灰頭土臉, “死死地氣” 走到教員室。只見教員室充滿了一臉彷徨的中學生,原來都是失去書包的受害者, 教員室立時變了報案室。







“剛才我在打籃球, 書包放在看台, 回頭就不見。” 一位身材高大的同學, 一身臭汗還拿著籃球, 造型跟口供配合得絲絲入扣,老師當然認為是最可信的証人。


“我放在乒乓波檯旁邊的長椅,打了一個多小時乒乓波, 才發現書包不見了, 找了一會也找不著,於是再打一會乒乓波,就決定來報案。”



當值老師聽後, 怒吼: “你不見了書包還再打一會乒乓波, 你是什麼樣的人!”



乒乓球員大驚,還以為自己的百分百誠實會有助破案,  想不到換來大罵,立刻目瞪口呆。



我汲取了教訓, 強調 “我馬上就進行了搜索, 以後沒有再打過波了。”


老師點點頭, “我想我們學校出現了書包竊賊!”


失主們都發出驚愕的吸氣聲, 我生性反叛, 差一點說了出口: 這還用你說!











那天放學回家,沒有書包, 只覺得自己像一匹戰馬, 出發時的騎兵不見了, 剩下識途的戰馬本能地走回家, 背上空空如也, 騎兵的命運如何, 就沒有人知道。心中只在盤算, 課本不見了, 從新再買要多少錢, 功課不見了,多少要重做, 星期一要交的功課不見了怎麼辦, 還好是連環失竊,老師應該會體諒,還要做周記, 這星期大概不愁沒有題材了;文具還可以用舊的, 但書包就一定要買新的, 馬死落地行也有低線。







心中暗暗向上天祝禱: “上天, 如果能讓我尋回書包, 我願意以性命來....”  這似乎太嚴重, 雖然小學畢業時, 我在同學們的紀念冊上寫的都是 “頭可斷, 血可流, 學問不可不追求。” 等烈士式的臨別贈言, 但書包始於不相等於學問, 沒有斷頭的必要。 “上天, 如果能讓我尋回書包, 我願意........ 一生一世不中彩票。”  正好有一流星劃過, 少年人的衝動性格真是遺禍至今, 當年的毒誓現在追悔也莫及。



回到家裡沒有勇氣跟父母說, 心想快步由大門口走進房間, 只要在這短短路程中, 沒給看見我身少了書包,那就安全了。




當天家人最終也沒有發現我失了書包,但我要保守這秘密, 像是要用一張太小的包裝紙去包一份太大的禮物, 內心的焦慮很容易就露了出來, 晚上也睡得不好, 整晚發著古怪的夢, 一會兒發夢書包其實一直放在褲袋, 從來沒有被偷去, 後來才發現那是錢包不是書包。又夢見遺失的書包原來掛在球場旁邊的樹上, 一群失主瘋狂的在往上跳也捉不住自己高高的書包。一會兒發夢母親不斷地質問, 為什麼星期五可以不帶書包上學, 原來書包一直留在家。



母親的責罵由夢中轉到現實, 最後才發現自己在睡夢中給罵醒。



“死仔! 書包不見了這麼大件事, 也不告訴我!”



“你怎樣知道的?” 剛在睡夢被吵醒,再精明的罪犯也只會本能地透露出真相。


“學校附近有個看更, 發現了你的書包在坑渠旁邊,內裡有我們家的電話號碼, 他剛剛打給我們!”




如此情節, 我還懷疑自己仍然在夢境中, 母親恕吼: “還不馬上起來去領回失物” 責罵感覺是如此真實, 當然馬上釋除了疑慮。



當天下著細雨, 我到了學校附近,沿着斜斜的興漢道走上去, 經過幾間影印店和士多, 門口掛著一個個鮮紅色的西瓜波, 彷彿諷刺地向我招手。 興漢道是私家車路, 所以有個管理處, 找到了那位好心的看更, 他遞給我一本月曆記事簿。 一個初中生當然不需要什麼記事簿來記錄什麼重要的約會, 當時的我只是貪新鮮, 只填好第一頁的個人資料,想不到因此救回一命。


看更向旁一指, “就在那邊”




我向看更道謝後, 轉身向那邊去。看到書包在坑渠旁邊, 打開了, 功課, 文具散在周圍, 東西都被細雨濕透了, 活像一個典型的藏屍現場了, 獨欠一個粉筆的屍體outline。

課本已經全不見了,大概因為可以賣錢。但我已經非常安慰,  好比錢包被偷, 失去了金錢卻找回証件,已算萬我收拾好東西,功課帶有濃烈的坑渠氣味,總算明白看更為什麼不替我把書包收起來,好心也有個限度, 我把書包背上身, 身上混著臭味與慶幸,啟程回家。








星期一, 我帶著唯一幸存者的驕傲回到學校。 老師對我說: 你以後要好好的努力讀書,不是每個人有第二次機會。



之後的一星期我還參加了風紀隊對失竊的偵查行動, 在學校附近的二手書店追尋失書, 希望有線索可以查出真兇, 但時至今日,匪徒仍然逍遙法外,可是我卻沒有放棄調查的工作, 仍然不時留意身邊可疑的人, 立志終有一天將書包竊賊繩之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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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書包竊賊 I 西瓜波





小時候的我,好像活在一個非常奇幻的世界, 除了以前提到, 一家七口住在只有四百多呎的房子,擠迫得使人難以置信外, 我的學校生活也有很多令人不能相信的傳奇。我的小學是在跑馬地,當時學校的全名是寶血女子中學附屬小學, 要等到我讀六年級時, 學校才意識到, 帶有濃烈性別色彩的名字, 是會使男生非常尷尬的, 因此才改名為寶血小學。小學每班大約三十二人, 男生只有三四位, 是典型的女校男生,記得四年級勞作堂的其中一項功課是織頸巾, 我當時心想, 不是開玩笑吧。最後,還是請槍由母親代織。



中學時代,一轉就轉到全男校, 將千多個破壞力强的男生放在一起, 其實是非常高危的事, 由於學校怕會造成太大的破壞,所以踢足球不是踢皮球, 而踢的都是所謂的 ”西瓜波”, 其實就是軟的塑膠球, 如果不看其顏色, 單看間條的圖案也有一點真的像西瓜,但除非你是天生色盲,又或者長期配戴紅色的太陽鏡, 否則只會使人聯想到馬戲班的道具。 球面上還似乎嘗試有一些設計, 加入了仿
美式足球的縫線Stitches 凸紋, 第一次接觸這紅白相間的膠球, 看到那晶瑩剔透的廉價塑膠, 不禁想什麼樣的學校強迫學生在石屎地上踢 “沙灘波”, 心中立刻盟生轉校的意念。









西瓜波當時的售價二元半, 大約相當於一罐汽水的價錢, 由於是非常低成本的塑膠製品, 球的中間有一條接縫, 接縫的一點還有工廠裁剪時剩下來的塑膠粒,一般俗稱波 “的”,使球變成不完美, 增加了踢球的難度和變數。



西瓜波的球場是標準的手球場, 大約四十米乘二十米, 每逢午飯、小息和放學,同學們都蜂擁到球場, 由於愛好足球的人實在太多,現在很難想像一個小小的球場會有四五場賽事同一時間進行, 密度大約比星期天的銅鑼灣稍低一點。







球員只是集中追趕自己的塑膠球,嘗試盡量忘記其他人的存在, 彷彿其他賽事是在不同的 dimension 進行,從課室望下去,三十多人白恤衫藍領帶籃西褲的人奔跑著, 彷彿新樓盤開售的地產經紀, 再加上三四個飛揚在空中的膠球, 充滿魔幻感覺。置身在球塲的感覺也是非常超現實的,首先你需要越過其他不同賽事的球員,情形有點障礙賽, 又或者可以想像在維園年宵市塲中間踢足球。途中還要閃避不斷橫飛的其他西瓜波,因此也有點像閃避球, 當然你不要連自己的球也閃避, 始終你的目的是在人山人海的球塲將西瓜圖案的沙灘球放進龍門。










但後來我也變得非常熱衷此運動, 而且有些過份投入, 在石屎地上也可以照樣飛剷,飛撲 (當守門員時), 結果除了打鍊出一身超凡球技外,還有就是每星期磨破一條西褲, 穿壞一雙皮鞋。母親買了幾次褲子, 最終也吃不消, 索性給破褲子補丁, 母親說,”現今世代,大概沒有人再穿要補丁的衣服,除非你是在扮演丐幫幫主。” 當然, 當時沒有人能預見十多年後的時裝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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